北京大学章启群教授把人在本性上爱美作为美学的核心问题。 从个体发展而言,人在儿童时期就具备审美 的天性。 维科这样谈到儿童的诗性生存:(1)“赋予感觉和情y本无感觉的事物”:“儿童的特点就在把无生命的事物拿到手里,戏和它们交谈,仿佛它们都是些有生命的人”。(2)“想象特别生动”:“儿童们的记忆力最强,所以想象特别生动,因为想象不过是扩大或复合的记忆”。(3)“擅长于模仿”:“儿童们都擅长于模仿,我们看到儿童们一般都模仿他们所能认识到的事物来取乐”,而“诗不过就是模仿”。
柏拉图在《理想国》第二卷开篇区分了三种善:一种善,我们乐意要它,只是要它本身,而不是要它的后果;另一种善,我们之所以爱它,既为了它本身,又为了它的后果;第三种善,我们爱它并不是为了它本身,而是为了报酬和 其他种种随之而来的利益。康德对美的经典定义是美即超功利,这意味着美就其自身而言是善的,其意义不在于它 带给人的用处,而在于它本身就契合人的天性。正如王国维所言,“盖人心之动,无不束缚于一己之利害;独美之为物,使人忘一己之利害而入高尚纯洁之域,此最纯粹之快乐也”。 孔子“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以诗为起兴,以礼为基础,最终是在乐中臻于个体人格的完成。正因如此,“美育者一面使人之感情发达,以达之域;一面又为德育与智育之手段,此又教育者所不可不留意也”。 美育一方面唤起个体优雅在世的身心姿态,另一方面又促成个体的知识学习与道德感知,成为智力和道德品行发展的基础。
进化论奠基人达尔文曾说过,年轻的时候阅读诗歌带给他极大的快乐,但最近几年他连一行诗都读不进去了,大脑似乎变成了一个机器,只会处理机械的事务。“我那些较为高尚的审美情趣,消失得多么奇怪又令人惋惜,真是令人难以理解,因为我对有关历史、传记、游记的书籍(与它们包含的科学事实无关)以及有关所有课题的论文,还像从前一样有兴趣。我的思想似乎已经成了一台机器,只能从一大堆事实中研磨出一般的法则。但是,那些较为高级的兴趣所依赖的那部分大脑为什么会因此而衰退,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以为,一个具有比我更高级的思维水平和更好的大脑构造的人将不会有这种遭遇。 如果我必须重新再生活一次,我将定下一个规则,规定每周至少要读些诗和听一些音乐。或许我的大脑现在衰退的部分会由于使用而保持活跃的状态。 这种趣味的消失也是幸福的消失,它可能有害于智力,更可能有害于道德品性,因为它使我们天性中的感情部分衰弱下去了。”达尔文的反思提醒我们,审美教育在个体发展中是一个持续的过程,其直接意义是使大脑保持活跃状态,增进智力和道德品性的发展;更重要的是,让我们保持优雅的人性趣味,成为幸福的人。
如果说人在天性上是爱美的,即美符合人的本性,那就意味着美与人内在相通,美的事物可以打动人。 如果说好的教育需要打动人,那同样需要借助美的通道。换言之,站在学生面前,并不是因为我们所讲授的知识多么重要,学生就必须好好学习。这意味着我们不仅要选择对学生而言合适的知识,同样要让知识以美的形式呈现。只有让知识之真渗透在教育之美中,教育才能成为一种滋养个体生命精神的活动。好的教育实践不仅是真的和善的,而且首先是美的。惟其如此,教育实践才能真正成为进入个体、打动人心的力量。
教育当然要让个体追求知识、崇尚道德,但不是简单地把知识与道德灌输给个体,而是包容、渗透在美之中,以美的力量浸润个体,促成个体生命的内在生长。 从其实践路径而言,教育之美就是一种以美来打动个人、激励个人人心、培育个体自我成长的内在力量。 好的教育就其实践形态而言,就是美的教育。当然,这里所说的美的教育,乃是就教育的基本精神而言,并非用美育来替代一切教育。其实践形式主要涵括两个层面:一是贯穿个体发展阶段的 教育过程的审美化。人究其天性是爱美的,这意味着个体发展的任何阶段都需要美,而美也都是一种重要的教育力量,在教育过程中感受美、体验美、发现美乃至激发对美的欲求,都构成好的教育。当然阶段不同,美的内涵与形式也有所不同。二是个体发展早期阶段的主体就是美育,由此而给个体发展奠定美的基础,并以美的教育来孕育个体初始阶段自我成长的可能性。正如苏霍姆林斯基所言,“美是道德纯洁、精神丰富和体魄健全的有力源泉。美育最重要的任务是教会孩子能从周围世界(大自然、艺术、人们的关系)的美中看到精神的高尚、善良、真挚,并以此为基础确立自身的美。”审美教育的根本乃是以美育人,以美来培育人心之美、启迪生命之美、彰显人生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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